2011年4月25日 星期一

身體都知道

最近一直在想,並企圖要檢討,為什麼論文寫不出來,畢竟我趕稿絕不失手,急件照單全收,如期交付使命必達。老闆說,寫作是我最大的困難。她的意思應該不是我不會寫,而是我不去寫。

年輕一點的時候,我可能會不放棄地催眠自己:「寫論文才能畢業啊。」「學生的責任就是完成學業。」「不要辜負鄉東父老。」可是畢業以後學位可以替我做什麼?論文代表我研究所學習的全部嗎?是一個硬幹也要達陣的過程嗎?一月底的時候,我的確很想硬幹,不過急就章的東西過不了老闆那一關,被澆了幾盆冷水退回檢討之後我又停滯下來。

老闆嚴格沒有錯,我同意論文要寫就好好寫,但每次看文獻就會覺得「這樣也能畢業?」,我也不過是要求個學位,把事情作個了結;我對學術沒有遐想,對研究沒有熱情。

這些以為自己可以做到但偏偏做不到的事情,起起落落久了,就是壓力的來源,就是個病灶。

重拾瑜珈兩三個月,身體變的很誠實。前彎的時候腿要打直,「腿打不直的時候就停在那裡,不要勉強」,勉強也沒有用。幾年前初學瑜珈,難免愛跟一旁同學比較,看人家輕鬆俐落地彎折身體,也會想「我也可以」,結果每個動作都好吃力又不滿意。現在,我看鏡中的自己,關注自己的肢體,修正動作達到所能的最深延展,這是我身與心的對話,如此而已。

「耐心是最好的朋友。」「勉強會帶來傷害。」「慢慢呼吸,一點點地進步,就會得到瑜珈的好處。」

也許想要有所進展之前,得先認清事實,才知道從何下手,先排除無謂的壓力和空想,才能做到一次有一點進步。

現在一週大概上四到六小時的瑜珈,身體逐漸習慣了這些動作,呼吸也可以跟上這些韻律的節奏。並不需要很用力,只要把雜念放開,找到那股清流般的氣,傾聽身體的聲音,一堂課結束的時候,身心都得到洗滌。

瑜珈課不管哪一種最後幾分鐘都是攤屍式。幾乎每堂課都有些同學會在關燈大休息的時候就先行離開。某次有老師忍不住說,攤屍式就像洗盤子,吃完東西得洗盤子才是一個結束,先前的各個動作都是為了最後的休息而預備。

不是躺著休息而已。而是經歷了操練,停下來關照操練後的勞累,感受痠疼換來的伸展,並在逐漸平順的呼吸中給予撫慰。

事情來到一個境地,是有前因和後果的。要先正視事情的全貌,接受,然後才能開始改變。否則就只能停留在表象,用錯了方法。

我的生活有很多這樣的例子。譬如,自詡愛書人,但其實只是喜歡擁有。看到書的簡介,覺得「應該讀這樣的書」,結果到手之後即刻被遺忘在角落。其實自己喜愛的書類其實十分有限,卻誤以為自己可以讀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。但會讓我真正讀完的就是那些,其他的到頭來都是擺著發霉。

我喜歡文字工作勝過口譯。文字工作有立即的成就感,好的作品就會是公認的好,零碎時間也可以累積成果。而不管是酬勞或回饋,我的文字的確比言說帶來更豐富的迴響,我清楚看見自己的才能所在,很容易梳理自己的位置。不需勉強自己非要成為什麼,我已經有許多角色要扮演;生活本身,就是我追求的答案。

瑜珈讓我發現身體,發現關節與肌肉的可能與限制,發現身體與心靈的縫隙,那期望的落差。要學會適可而止,學會放鬆,才知道如何用力。